秋来,丰收的乡野再度慷慨地敞开了怀抱,召唤人们去采秋,于是赶紧挑了担,拎起篮,拿着袋,心怀期盼与闲情,奔向自然,采秋去。
青纱帐已然枯黄,玉米秆挺着硕大的玉米棒子,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,威武霸气,昭示着它们主粮的地位。咔一声脆响,单手还握不住,沉甸甸的;一根、两根、无数根,一篮、两篮、一满车。回家,上房,整村的屋顶都金灿灿的,闪着光。心急的,迫不及待用新玉米碾面蒸饼子,碾糁熬粥或爆米花,那叫一个喷香。砍倒的秸秆没了脾气,扎成捆儿堆在墙根,做了饲料,肥了牛羊。
高粱同样高调,火红的穗子在风中高高摇摆,唱着歌,笑看脚下低它数头的谷子、黍子、豆子、荞麦。别看此时似有高下之别,稍后便全被撂倒,捆了,在场院上暴晒到皮开肉绽。这还不算,高粱穗、谷穗、黍穗皆被放在粗粝的石头上,受那揉搓之苦。干透的豆秸、荞麦秸、芝麻秸铺展开来,受那连枷雨点般的鞭打之苦。直至颗颗脱落,粒粒翻滚,吹糠见米,颗粒归仓。擀面也好,蒸饭也好,煮粥也好,榨油也好,将寻常餐桌装配得营养丰富、滋味十足。
柿子挂得高,需高举长竿,瞄准,夹住,一拧,方可摘下。核桃需举长竿重重敲打,剥了,还要砸硬壳,剥嫩皮,才能吃到白仁儿;花椒不仅麻,还有针刺护体;酸枣不仅有刺,还有刺毛虫护驾;白果不仅皮臭,还有毒素……
罢园的蔬菜没了鲜灵劲儿,垂头耷脑的,静待主人发落。黄瓜拾掇拾掇,剁巴剁巴,腌成咸菜。西红柿统统摘了,或冷冻起来慢慢吃,或煮熟、打泥,做成西红柿酱。韭菜老了,做成腌韭菜、腌韭菜花。豆角蔓只留鼓胀饱满的豆荚在风中摇摆,采回,剥豆,晒干,用来煮粥或包粽子。它们高风亮节地黯然退场,是为了腾出地方让白菜、萝卜闪亮登场。立秋种白菜,处暑种萝卜,霜降绑白菜、收萝卜,立冬收白菜,跟着节令走,种收最相宜。白菜萝卜只要种了,时令一到,都会有收成。锄了拔了,有两个去向:入缸,与姜、蒜、盐、糖、花椒等作料一起,交予时间,腌制发酵成酸爽脆生的泡菜;入窖,储藏起来,在寒风凛冽、大雪纷飞的严冬,涮炖一锅,撑起无数家庭热气腾腾的烟火日子。
地边,南瓜已难被干枯的藤蔓和叶片掩住,大的小的、圆的长的、黄的青的,爬了满地,有的甚至上了树,沉甸甸地几乎要拽断瓜藤,被主人挂了木板托住。南瓜是好物,可蒸食,熬粥,炖菜,或做南瓜饼,甜丝丝的,且有股特有的清香,也可切成块儿或条儿,晒干,能保存很久。
水中,荷花已凋零,高挑的花秆顶端生出一枚碗状莲蓬。剪下莲蓬,掰开,抠出莲子,晒干。莲房煮茶,莲子熬汤,莲芯泡水,皆为滋补上品。深埋淤泥中的莲藕,挖出,切开,露出花朵般漂亮的七孔、九孔,煲汤或凉拌,清热益血,健脾开胃。
秋天的田野是自然万物的秀场,更是人们愉悦收获的天堂。采秋,可以是用掰、摘、敲、打、剥、挖、刨等动作去采撷,也可以是拿起相机、画笔,或带着发现美的眼睛去采风,采一切可采之物、之景、之声。感恩大地的馈赠,感恩人民的劳作,让丰富多彩的秋天装点我们丰富多彩的生活。